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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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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胡话

    滑坡!孟云卿心头一紧。

    难怪刚才的轰鸣声,而方才沈通掀起帘栊的瞬间,还可看到泥土和灰尘。山体滑坡,前面的去路堵死了。

    只能退走。

    “马车来不及,上马往回走。”先前还沉稳的段旻轩,此时斩钉截铁。

    孟云卿和娉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通也点头,继而达成共识一般,沈通和段旻轩相继跳下马车。

    沈通去取马车上的套马。

    段旻轩回身接她:“下来。”

    孟云卿不作迟疑,少有见到段旻轩这幅模样,外面又喧嚣声震天,根本来不及想。

    他接住孟云卿,沈通正好取了一匹马下来:“侯爷,你们带姑娘先走。”

    段旻轩也不推脱,“会骑马吗?”他问。

    孟云卿点头,卫同瑞教过她。

    段旻轩抱她上马,她稳住缰绳,才来得及看四周的情况。

    马车前面不远,大树横倒,碎石落了一地,这还是近处,更远处,泥沙和着水流卷着石头和树枝往山坡下滚。

    早前在马车上,还不觉得,眼下才见这山坡下深不见底。

    孟云卿一个哆嗦。

    段旻轩也跃上马背,从她手中接过缰绳,要回走。

    “娉婷!”孟云卿忽然回神,娉婷就最怕这些的。她倏然回头,娉婷还未从马车上下,沈通伸手接她,她吓得浑身打颤。

    “姑娘……我……我怕!”娉婷不仅不敢出马车,还往马车里面退。

    沈通皱了皱眉头:“娉婷!”

    “带她下来。”段旻轩沉声道,“再不走来不及了。”

    车夫那端也正好将马匹解了下来,车夫是侯府里的老人,这种时候不会轻易乱了阵脚,僵持之际,又将最后一匹马解下。

    沈通也不迟疑,一把抓起娉婷扛了下来。

    “上马。”他几乎是将她扔上去的。

    “快些!”车夫看了看滑坡那端,正快速逼近,周遭还不断有小石头滑落下来,若是雨势再大些,只怕不等前端的泥石流到来,这端山头上滑落下来的石头就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侯爷,快走!”车夫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向段旻轩道。不能因为沈通和娉婷这头,耽误侯爷和小姐这端逃生。

    段旻轩自然是分得轻重的,扯了缰绳,夹了马肚,马匹便向来时的方向窜出。

    也几乎是这一瞬间,沈通也跃上马匹。

    石头砸向空唠唠的马车,一同滚向山下。

    “娉婷!”孟云卿回头,一颗心砰砰直跳,险些从胸膛上跃出。

    “有沈通和付鲍在,先担心你自己。”段旻轩扯下外袍,罩在她头上。雨势越来越大,出了马车就近乎浇透了,她心系娉婷,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发抖。段旻轩扯下的外袍,罩在她头上,勉强可以挡些雨滴。她虽然胖,但个头算小,她在前,他再后环臂拎着缰绳,其实将她牢牢扣在胸膛之下,遮风挡雨。

    “可是……”孟云卿遥遥望去,快看不见娉婷他们几人身影了,这头,却忽然坠下一块巨石。

    就在马匹正前方!

    惊得马失前蹄!!

    若非段旻轩牢牢拉住缰绳,险些连人带马翻下山坡去。

    “段旻轩!”她才意识到段旻轩方才那句“先担心你自己”是何意。

    “别说话!”他根本来不及多停滞,山上的滚石越来越多,还有不少石头砸在他身上,孟云卿能听得到他闷哼。

    她说话只会让他分心。

    孟云卿噤声。

    衣裳虽然湿了,却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怕极了,却又不敢出声。

    先前还亮着的天,此刻几乎变成了黑色,乌云密布,根本看不清远处,甚至,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唯有身后滑坡的呼啸声音,还有一路上滚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断落的树枝。

    她有些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唯有耳畔间,他湿润的呼吸,提醒她不是一个人。

    “段旻轩……”她不敢扰他,只能轻轻出声,仿佛呢喃一般。

    “不怕。”他言简意赅。

    不知为何,她心中微暖,前一世种种凝成的一颗冰冷的心,仿佛在这瞬间有了丝丝消融的痕迹,慢悠悠地泅开在心里。

    不多时,身后传来马蹄声。

    她惊喜回眸,竟然能依稀看到两骑。

    一个是娉婷和沈通。

    一个是段旻轩口中的付鲍。

    孟云卿喜出望外:“段旻轩……”

    她话音未落,他出声:“我听到了。”

    言罢,前方又落下不小的碎石,惊了马匹,段旻轩勒紧缰绳,马匹都不肯再走。孟云卿心中骇然,不敢乱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是碎石滚落得又多起来,身后的马蹄声也渐渐远了,几人又被零零碎碎的石块分开。

    不待孟云卿多想,马匹像受惊一般,癫狂得跺着马蹄。

    段旻轩扯缰绳都止不住。

    周围轰隆隆的声音忽得作响,孟云卿抬眸,黑压压的石块从山上滑落,吓得她顿时呆住。就在这时,只觉身后有人护着她跃下马匹,一路沿着山道滚了下去。

    四周天昏地暗,肌肤触到地面上的碎石,扎得生疼。

    耳旁的风呼呼作响,根本听不清旁的声音,手臂也被擦破了,又疼又冷。

    “孟云卿!”

    似是撞到某物,两人才停了下来,他慌张叫她名字,她才微微睁眼,看到他焦急的神色,轻轻道了声:“好疼。”

    这种时候,段旻轩简直哭笑不得。

    她脚扭伤,根本走不动,他只能俯身背起她,她能见到他后背上的伤痕。

    “段旻轩,你背上有伤。”

    “别说话。”

    她又老实缄默,先前跃下马匹的地方,早就被席卷一空,根本看不出有路的痕迹。而滑坡泥石流似是就在前方忽得转弯,他们才绝处逢生。

    此处的山坡已经很缓了。

    但天还在下着大雨,她淋得昏昏沉沉。

    她许久没有说话,贴在他背上,听到他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直作响。

    孟云卿只觉身体有些微微发烫,早前还有些畏冷,眼下就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雨滴落在脸上,仿佛也是烫的。

    “段旻轩,娉婷他们怎么办……”她趴在他后背,迷迷糊糊开口。

    “先担心你自己。”她还是听他如此说。

    其实她也知晓不要开口扰他,但到后来就有些分不清了。

    明明是清晨时,他问她篮子里是什么,她说枇杷,他就在一旁说不爱吃。

    然后又是在衢州城的布庒里,她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他指了指眼前的布匹,水蓝色。

    他喜欢水蓝色的香囊呢。

    “原来你喜欢水蓝色……”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又问起了,好像又隐约记得回程时遇到了大雨滑坡,连马车都弃了,还和娉婷他们走散。

    “段旻轩……”她不停唤他。

    ……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她身上烫得太厉害,也睁不开眼,只是觉得靠在那人怀里,不愿意动弹。

    “孟云卿!”段旻轩拿了沾了冷水的布缎,一遍遍给她擦拭额头和脸。

    布缎是从他衣裳上撕下来的,山洞里流淌的山泉水发凉,经年水滴,形成一个储水的池子,他正好沾湿了给她擦拭,降温。

    她淋了雨,又在雨中浇了好些时候,身上烧得很烫,神智也不清晰。早前还不停和他说话,喊他名字,眼下就昏昏欲睡,他唤她也不出声。

    他只能守着她。

    躲过了先前那段滑坡泥石流,雨势却越来越大,四周没有遮蔽,根本不安稳。

    好容易寻到这个山洞,山洞内还算宽敞,出口却被巨石彻底堵死了,推不动。

    他在山洞里又寻不到别的出路。

    好在这里没被泥石覆盖,等大雨停了,官家来寻路,当是可以发现的。

    只是,他们要能撑到那个时候。

    “云卿……”怀中的人烧得越来越厉害,因着发烧,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光替她擦拭额头和脸根本治标不治本,烧得越来越重。

    再烧得重些,他怕她撑不到来人。

    “孟云卿……”他指尖滞了滞,还是轻轻顺着她修颈处,一一解开衣衫。

    山洞里生不了火,衣裳没办法烤干,她穿着湿衣裳只会更糟。

    他记得大夫说过,若是身上的烧退不下来,会烧坏肺。

    他在军中待过不少时日,知道该如何做。

    山泉水流淌下来,滴水成的池子,可以容纳得下她一人。

    他只能如此。

    她的肌肤滚烫,却光滑细腻,指尖触到,衣衫就顺势滑落下来,掉落了一地。

    他拥在怀里,却别过头去。

    等抱她去山泉水的池子,又怕她忽然受凉,只能先拂了些水,浇在她身上。许是觉察到凉意,她微微蹙了蹙眉头,他才慢慢将她放了进去。

    过了些许,她脸上的红色稍稍退去。

    覆手上她的额头,也不如先前滚烫,他心中稍稍舒了口气。

    “孟云卿……”他再唤她,眉头虽然微微拢起,声音却带着柔和暖意,也才安稳贴着石壁坐了下去。

    她今日是吓坏了。

    他也吓得不轻。

    九死一生他倒不怕,到后来她靠在他背上说的那些胡话,他却心慌了。

    “云卿,我们要好好回去,老爷子还在等呢。”他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