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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下 谁“忽悠”了奉先
李肃接过酒壶，恭恭敬敬给吕布倒了一杯：“奉先只说愚兄不够坦诚，我已经坦诚实情。你可否放下心结，一抒胸臆？”
吕布端起酒杯：“李兄是明白人，应该听说过奉先接人待物从来不拘小节，甚至傲慢无礼！如今能出账迎接，配合李兄同乡旧识的说法，诚意还不够吗！董卓的霸道和权势，奉先是深有体会的。虽然说我义父是荆州刺史，但是面对董卓，依然是绝对的弱势。”
李肃一改刚进门时谦恭与客套，正色道：?“奉先，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当今天子懦弱，不足威慑群臣，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陈留王聪明好学，精明强干，强天子十倍，满朝文武，谁人不晓？而人人心中皆知，口中皆不说，无非是怕背负不忠不义之名。怕担乱国篡逆之罪。”
吕布转动手中酒杯，并未出言相怼。
李肃知道他听进去了，续道：?“天子懦弱则好欺，天子精明则难奉。满朝文武，明里是做忠臣，暗里却是为己。有谁真正为国家社稷着想？董公则不然，他敢讲别人不敢讲的话，敢言他人不愿言之语。敢负不忠不义之名，敢担篡逆废立之罪。董公之心何其光明，董公之行何其磊落？”
林帅悄声对伏燨道：“他们说得就是大白话啊！”
伏燨轻声道：“是啊，怎么了？”
“我还以为他们会说古文，生怕自己听不懂，原来是小说写得太文艺了！虽然我知道李肃是来忽悠吕布的，但是说话有理有据，挺有说服力啊！”
伏燨撇撇嘴：“忽悠？若吕布是有原则之人，你觉着能被人几句话就忽悠了？别说李肃，诸葛亮也不好使啊！”
吕布依然盯着酒杯，缓缓道：“此话虽闻所未闻，却似乎不无道理！然而，妄行废立，终究是篡逆之道。”
“天子与陈留王同为先帝之子。众所周知，先帝喜欢陈留王，有意让其继承大统。是何进、何后强行立嗣，扶皇子辩登上皇位，以置于铸成大错。董公废天子而立陈留王，正是尊先帝之初衷，何篡之有？”
吕布听到这里却笑了：“李兄劝说奉先真是准备充分，以名马动其志，以珠宝惑其心；以退为进打消戒心，以董卓大业引诱；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吕布归降，不费一兵一卒杀掉了董卓大敌，足可称第一利嘴！”
李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说道：“和奉先畅谈真是一件趣事！”
趣事？这小胡子脑子进水了吗？林帅纳闷不已，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两人能聊到一个频道上，而且吕布阴气森森，煞气内敛，究竟有趣在哪儿了？
果然，吕布问道：“哦？李兄不妨说一说，有趣在哪里？”
“我们的谈话，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心意相通。就比如，奉先你刚刚说出我此行最终目的，而我也明白此刻奉先的心结——”
吕布饶有兴味地看着李肃：“说说看！”
“恨不遇明主！”
李肃此话一出，吕布深深呼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心底的憋屈，被别人说出来，真是痛快！吕布觉得不论认识多久，这才是知己！
吕布起身，拿起酒壶走到李肃身边，第一次真诚地为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倒满自己杯中酒：“李兄，奉先刚才多有冒犯，先干为敬。”
李肃却放低了声音：“看得出，这些年奉先过得并不顺意。我也明白，你那义父表面上诚心相待，无非是看到奉先在军中的威望，时刻戒备罢了！”
吕布道：“义父曾告之奉先，具体的升迁，不一定完全按照其中的等级按部就班，军功大可能跃迁——”
“世人皆知，奉先的军功已经大过丁大人本人的官职了！”
吕布又饮一杯，笑容得意之中难掩落寞。
“承蒙董公厚爱，奉先无以为报！”吕布这句话说得很中性，听不出他是疑问还是感叹！
林帅咽了口唾沫：“这么简单就答应了？都不纠结犹豫一下吗？”
伏燨冷冷道：“简单吗？他能和李肃交谈没几句，就下定决心，心里的念头肯定不止一两年了。”
李肃居然也说道：“董公此时最在意之人，你我心知肚明！可是，这恰恰是奉先你不能给的！”
吕布阴恻恻一笑：“又来激将法？”
李肃摇摇头：“这次并无此意！毕竟，他是你的——”
吕布伸手示意，阻止李肃继续说下去，之后去撕下一块放凉的白水煮肉，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中国人自来就不是食肉民族，周礼甚至规定：“天子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这是因为，中原地区本来就没什么牧场，牲畜很少，所以金贵得很。虽然到了汉代人民富足起来，行军过程中饮食也简陋得很！这盘白水煮肉，看上去就没什么食欲。然而吕布却不以为意，越嚼越香甜。
“吃东西一模一样啊！”林帅指着吕布：“你看你看，皱着眉头，永远和肉有仇似的！”
伏燨暗暗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吕布也是自己凡间的化身，究其根源，本来就是一个人！看来自己做龙做不明白，来凡间做人同样做得混沌。
李肃并不着急，他看着吕布，任他吃得过瘾。好半天，吕布开口道：“我吕奉先不是浑浑噩噩之人，大丈夫在世，总要跟随明主，做出一番事业。然而这些年，经历太多杀戮，我明白世人会将本性隐藏在高尚的外表之下，但我们和其他动物一样，都有一个原始的目标，那就是生存。现在各路兵马对朝廷权势虎视眈眈，不管说得多好听，也是完全依靠实力来满足野心的残酷的优胜劣汰。我义父丁原当时拉起并州军，招募我们这些军士，就如同养了一群狼。当主人再也弄不来食物的时候，你说狼群会怎么样？”
李肃样貌的小荧荧忽然对吕布刮目相看了，且不论这个吕奉先对待女人如何不是东西，然而某些观念却和魔界不谋而合，倒也是真小人一枚。
这时，小荧荧又想起拍人马屁可以拉近人际距离的规律，伸出大拇指道：“奉先，真乃枭雄！”
林帅心道：这不是骂人嘛！哪有当面称赞别人是枭雄的！“枭”是一种凶猛的鸟，勇猛难以制服，林帅一直以为枭雄是个贬义词。
吕布眼角弥漫出一阵皱纹：“李兄若成我为英雄，我倒要骂你了！如今你把我形容的骁悍雄杰，是强横而有野心之人，十分贴切！”
李肃道：“世人都以为枭雄是狡诈不可信任之人，其实它是指难以被制服的英雄。奉先我不得不追问一句，就算追随董公，你是否——”
“董公是否能从我义父手中攫取兵力，关键就在我身上，否则也不会割肉般把赤兔马赠与我这个武夫！我刚说过，如今各路兵马都想招募良将，如同养狼，只要食物充足，狼就会老老实实跟随着！”
不用问，如果董卓给的不能满足吕布，只怕也没有好下场！林帅心道，吕布还真是心狠手辣的毒美男！
只听身后伏燨道：“心狠手辣的毒男子，可不好驾驭哦！”
林帅笑了，戴瑞克怎么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吐吐舌头回答：“什么时候看不顺眼就毒死我吧，谁让你长得帅啊！”
伏燨用手指轻点林帅的鸟窝头：“你这个贪嗔痴俱全的小和尚！”
吕布将眼前一盘肉吃得差不多，抹抹嘴问道：“东西我收下了，待我多谢董公！说吧，需要什么见面礼？”
李肃欣慰地点点头：“奉先真是明白人！欲投新主，需立奇功！见面礼当然是有的，而且就在翻手之间，就看奉先取不取。”
吕布看着李肃，喝光了壶里的酒，又呆了半晌：“真要做得这么绝？”
李肃垂下眼帘，沉吟片刻长身而起：“我先告辞，这件事奉先可以想一想！只是，不能想得太久——”
吕布冷笑一声：“东西我都收下了，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肃低声道：“还是要想一想！弑父的骂名不是谁都能承担得了，
大汉以孝治国的，虽然只是养父子关系，可只要沾上父子关系，就上下尊卑有序，长幼有别，弑父，那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会遭天谴的！以后就算你成就再大，拥有巨大的财富和官职，也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吕布看似漫不经心道：“李兄，你说这些做什么，还想不想让我动手了？”
李肃道：“奉先是有大智慧之人，我不说，你便不想了？所以你需要时间！”说完李肃转身离去。
帐篷里只剩吕布咀嚼的声音。
“他可真能吃！”林帅感叹道。
“吃东西也是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伏燨答道。
林帅瞪着大眼睛：“那你的压力得有多大啊！每次恨不得吃一头牛——”
伏燨心道：一头牛也只是塞个牙缝！说出来还不吓着你！他微微一笑：“放心，我吃不胖的！就算真身吃胖了，也能变成瘦瘦的帅哥！”
林帅轻轻咳嗽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嘻嘻，不过，这个挺好的，以后教教我，我也拼命吃，然后念念咒语变个瘦子。对了，看吕布这个样子，一会儿要杀人了吧，能不看了吗？”
伏燨耸耸肩：“他今天没杀人！那是几天后的事！”
“是吗？书里写着，吕布犹豫一会儿，最终官位和权力的诱惑最终战胜了道义。”林帅想了想又道：“还有写得更直白，吕布沉思片刻，回应道：‘好，今夜我便取丁原首级，献与董公。’李肃还说：‘那粛就祝奉先旗开得胜，明日我们洛阳城见。’吕布点头答应。??二更时分，吕布就手持环首刀进入丁原中军大帐。”
“急什么？你以为是抢红包吗，弑父啊，没听李肃刚刚说，要遭天谴的！”伏燨看着吕布问林帅：“还看吗？”
林帅抓抓头：“说实话，还挺想知道真相的！”
“是挺想继续看帅哥吧？”伏燨一语道破。“要不直接蹦到后面，看貂蝉那一段？”
“不用不用，那一段太隐私，太香艳，我怕看了太开心，太兴奋——”林帅说着说着，满面通红，情难自已的样子。
伏燨摇头道：“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类了！”
林帅捂嘴笑道：“看见你之后，我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