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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下 半株双生花
居然是这种情况，伏燨没想到。
小绿继续道：“我们俩经过乱世与盛世的几次交替，早就过了相爱相杀的阶段，成天觉得无聊和麻木，只是凭借我俩的功力，想彻底独立很困难，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所以干脆闭关修炼。千年之前，我俩就能脱离根茎彻底分离，成为两个完整的‘人’了！”
“魔界情比金坚的花儿也被凡间分化了！凡间的水够深！”伏燨感叹着。
“我不知道小青的情况，也不想去管，我们只是两个曾经亲密相处过的“人”。之后我交过些朋友，甚至和人结成夫妻，感情经历一大把，到头来想象，差别都不大！我一开始就明白，他们不是我的起点，更不是我的归宿。游走于人间太长，我居然越来越想念作为植物的日子，老老实实看看天，吹吹风，不是挺好吗？于是我又想到了小青，他的感受会和我一样吗？很奇怪，我俩明明应该互有感应，但是我刻意去找，却找不到他！终于有一天，那么巧让我在一次大学联谊会上遇到他——”小绿顿了顿：“还有他女朋友。”
“不见面没感觉，一见面就惦记弄死他？”伏燨忍不住嘲讽道。
小绿没理伏燨，自顾自说道：“那天晚上，我想约他出来聊聊，谁知他并没出现，只是给我发了一个电影的链接。”
“爱情电影？”伏燨猜到。
“哼，他怎么会发爱情片！是不久前上映的一个美国大片——”“《湮灭》”小绿不屑地白了伏燨一眼：“看了吗？”
“不就是一群娘子军探险打怪，结果全军覆没！和《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差不多！”
小绿忍了忍差点笑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可幽默多了！我还以为你天天忙着守城，没时间看电影！”
“电影是必须要看的！万一碰上个影迷妖怪——和你似的——用里面的招数对付我，我也得知道出处。你以为这年头降妖容易啊！先不说这个，他到底什么意思？”
“《湮灭》电影表面上看是外星物种的攻击，导致整个地球变异，解构，重生。从物理角度看，外星入侵对物种是湮灭性的，搞得挺唬人。其实，里面深入的是生命折射的多样性。那就是在泡泡世界里，所有有机生物的DNA，都被薄薄的一层焕彩泡泡，折射出来从而造成了物种之间的克隆、变异，以及解构重生。所以被折射也包括了人类，每个人因为身体的差异，让每个人在泡泡世界的变异都不一样，像那位士兵最后变成了一幅美丽的壁画，而物理学家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植物人。 所有有机生命体都在被破坏，但又都在重生。在泡泡世界里，谁说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死只是表象，说不定你的本源体，已经和植物，动物，甚至时空，融在了一起……”
伏燨自语道：“简直就是你们魔界的说明书，探险宝典啊——”小青最想传达什么意思？伏燨联想起某件事，警觉起来。
“你想多了！”小绿满不在乎哼了一声：“他无非是和我摊牌，既然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融合在一起，他和我的再次相遇实在没必要了。”
“哦，你居然这么想？”伏燨盯着小绿。
“不管别人把这件事想得多复杂，但是基于我和小青的关系和我对他的了解，他就是想永远和我断绝关系，从此真正以两个独立的身份活下去，再无瓜葛。”
“他这种观念很刺激你？”
小青淡淡道：“捆绑在一起不论是物理层面还是精神层面，都会使两个人发疯！然而我们毕竟同根而生，从一开始就是捆绑的，我很想和他探讨一下，我们目前这种状态有没有可能是爱到最深处的一种境界，你觉得那？”
伏燨不屑地撇撇嘴：“别问我，我不懂！”
“我承认，在船上看着小青第一刻，觉得很陌生，随即一切回忆都重新回到我脑子里，我想现在过得百无聊赖是因为我们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人间科幻电影里所谓的融合都是胡扯，毕竟人类之间战争也还在继续！不如回到魔界，安心做一颗植物，沐浴阳光，静静渡过漫长的岁月。”
伏燨忍不住道：“你这话前后矛盾得厉害，一方面说自己彻底放下了，一方面又拉着人家生生世世，你真是活得太久，脑仁儿退化了！”
小青居然没有反驳，半晌才叹道：“看来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当时，小青也是这么说的！我可能太久没看到他，心里不知怎么就蹿上来一股无名火。我让小青和我联手做一件震动登城的事，让他可以回忆起当年的感觉——”
伏燨听得那叫一个气：“你就是个疯子！想做坏事一个人做，非拉上小青干什么？在登城惹事的没一个好下场，你这不是害人吗！”
“那怎么办？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就算弄出些动静，也能迅速被你察觉。我和小青虽然分开很多年，毕竟只是半朵花，能力有限。如果小青肯合二为一，法力何止成倍递增！何况你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小人，不应该被整死吗——”
“等等——”伏燨越听越不对劲，“你说的是谁？我还是吕布？”
“有区别吗？”
“废话！吕布活在两千多年前，早就化成灰了！”
“哼，渣男总有说辞！你觉得这么说，就没事了？就能摆脱前尘往事？”小绿骂起伏燨，又来劲了。
“我是渣男，你是什么？我毕竟没有把曾经喜欢过的人亲手弄死！”伏燨冷冷道。
小绿咬牙半晌道：“那天在水华潭，我用法术定住船上其他几个人，让他和我一起做事，要么一起回魔界，他话也没说一句，活生生将真身的枝杈折断，掉落在水华潭！这种自尽方式够绝够狠吧！可能每枝双生花都抱着共存的可能，但是最后，终究还是一起死去。我们并不特别，结果是注定的！”
“等你死后，我会把你放进水晶瓶子里，和小青的“残肢”靠在一起！”伏燨突然说道。
小绿愣了：“你想怎么样？”
“成全你们，生生世世呗！”
小绿狠狠瞪着伏燨：“你这个报仇的手段，有点水准了，渣男！”
“别瞪眼睛了，怨气这么大，死了之后会臭掉的！”伏燨看着小绿：“任何一个男人，都在某个时段有过渣男的经历。所以说，要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两人才能走到一起。我承认，暖暖有所有男人都喜欢的特质，漂亮、体贴、忠诚……总之，你能想到的一切优点，她都有——”
“那你还甩掉她，跟了那个不男不女又不好看的邋遢小子！”
“邋遢吗？”伏燨脑中浮现林帅的鸟窝头——因为之前短发留长了一些，由刺猬头变成鸟窝头，至于观赏效果还是半斤八两——怎么好多人都说她不男不女不好看，自己看着挺顺眼：“邋遢这个形容词有点委屈她，那位‘兄弟’好歹会绣花，爱干净，还会弹弹钢琴之类的——”
“绣花？我暖姐姐什么绣不出来？若说弹琴，古今中外那么多乐器，她什么不精通？！哼，你就说你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就是了！”
伏燨耸耸肩：“你这么想也没错，只是我最先遇到的是白马——”
“那就和白马好呗，谁让你招惹我姐姐！”
“我哪知道！这也是上面的安排，那时候我是男人，又年轻，当然看哪个美就喜欢哪个！”
“不要脸！”
“嘴巴放干净点，不说你还来劲了！要不是我不吃素，早就把你蘸酱了知道吗！？暖暖自己都没事了，用不着你瞎操心！”
“你怎么知道她没事了？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喜新厌旧啊！哼，当初为了和我姐在一起，你那幅嘴脸我记得清清楚楚！你根本没爱过我姐对不对？”
“可笑！”伏燨冷冷道：“你都混到这等境地，还关心别人爱不爱的！男女间就那么点事，说穿了，是欲望！”
“还不让我骂你，欲望？和畜生差不多喽！早知如此，我就不必修成人形了！”
“谁也没逼你！在人间这些年你应该明白，但凡你爱一个人，首先自然喜欢。最直观的喜欢从来都包含着欲望。随着人类情感的进化，爱情的起点更复杂，基于对方的善良、美德、恩情等等。更多人会将这种感觉“神话”，例如双方有着数不清的彼此相似、数不清的仪式感，于是你会觉得对方无可替代，只要他在你的生命才有意义。而你“爱”的其它事物，也自然遵循这个特点，唯一性、相似性、奇迹论和欲望。成为信仰，你自会为他的一切缺憾妥协和辩解，心甘情愿。因此爱会超越一切，包括生命。怎样，现在听来很荒谬吧？！”
小绿越听神色越是冷静，她觉得伏燨说话虽然绝情，却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她仍旧追问道：“你爱过暖姐姐吗？”
“你们出自魔界，在凡间有天生的优越感。一个人越优秀，对身边人的要求也越高、越严格。有了这个前提，很难遇到纯粹的感情。”伏燨说完看着小绿：“这一点上，你很幸运，老天提前为你配好对了！你和小青原本都很好，至少你们的初始，是纯粹的！”
“别说风凉话！你和白马就够纯粹了？！听说它当年可是带着任务，为了骗你才出现在你身边的！”
伏燨一笑：“你现在说这些话，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你的话只能打动心事重的人，对于没脑子的人根本没用！正好，我和我女朋友都一根筋！”
“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教训我？”小绿脸色灰中带绿，眼看着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从我进来，是你一直在教训我！我没那么闲，更懒得看你寻死！我今天有话要问！”伏燨声音懒洋洋的，小绿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究竟想在登城做什么？”
“我？我残花半朵，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坏事，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小青和好……”
伏燨站了起来，阴影笼罩在小绿脸上。
小绿眯着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伏燨：“我做的唯一坏事就是眼看着小青死掉没有去救他。当然，现在看来，他根本不需要我救他。现在六界很安稳啊，你没事找事跑来问一个快死的女孩子，不可笑吗？！”
“若等到出事了才去查线索，我这个登城守城正神岂不是白当了！如今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然发生，只是还没有蔓延到登城——”
小绿咬了下嘴唇：“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伏燨一步来到小绿跟前揪住她病号服的领子：“我是伏燨，是混球，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住手——”一个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