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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严师出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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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绥第二天就被钟声给惊醒了,“咚咚咚”声直响,他揉着眼睛爬起来,见宿舍已经点起了煤油灯,室内晦暗不明,曾文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胡绥,你还不赶紧起,就十五分钟洗漱时间。”

    胡绥觉得困的很,挣扎了好久才爬起来,等到他洗漱的时候,宿舍的人都已经急匆匆地跑光了。刷牙的过程也是醒觉的过程,慢慢的他就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才慌里慌张地拿起衣服就往南洲跑,跑到百花桥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头,背着一篓东西正在过桥。他从那老头身边跑过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天色还很暗,也看不太清楚,倒是听见那老头气喘吁吁的,喘的很粗,他就又跑了回来,说:“老头,需要帮忙么?”

    “什么?”那人一听,立马直起了腰身,竟然比他还高,“你叫我什么?”

    “……大哥……”

    听声音这么年轻洪亮,原来背影佝偻只是因为太累了。胡绥见对方语气跟李小酒一样不好惹,转头赶紧跑了。

    跑到南洲,直入百花堂。

    这百花洲的人取名字也是省事,刚上山的时候,他看见”百花深处“那几个字,还大大地惊艳了一把,想着这百花洲真是仙气逼人,名字取的跟诗一样美,结果昨天逛了一圈,发现这里什么地方都离不开百花两个字了,温泉叫百花涧,长廊叫百花廊,桥叫百花桥,学堂叫百花堂……倒也不是不好听,就是觉得太规矩。

    他刚跑到廊下,就看见了李成蹊,天色还没亮,凌尘宇正站在梯子上点那廊下的灯笼,扭头看见他,笑着说:“胡绥,你可迟到了。”

    胡绥说:“昨天第一天,舟车劳顿,太累了。”

    他说着就攥着书要进去,谁知道李成蹊却伸手拦住了他。胡绥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洲内雾气重,他草草洗了把脸,都没顾上擦,这时候脸上还是潮湿的。

    李成蹊咳了一声,伸出手来,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

    ……这个李成蹊,真的很爱解人家扣子。

    胡绥见凌尘宇呆呆地看着他们俩,略有些尴尬,讪笑着挡了一下李成蹊的手,李成蹊又咳了一声,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说:“扣子。”

    他才发现原来他扣子扣错了,底下衣襟长短不齐,赶紧解开,一个个重新扣上。

    “你怎么里头没穿衬衫?”凌尘宇问。

    百花洲统一服装,黑色中山装,白色衬衣。他来的匆忙,拎着中山服就来了,没来得及穿衬衫。

    “衣衫不整,扣五分。”凌尘宇说。

    胡绥傻眼,凌尘宇一拍脑袋:“对了,迟到,扣五分。”

    我擦,他这才第一天早晨,就被扣掉十分了!

    胡绥看了看刚才要给他解衣衫的死基佬李成蹊,李成蹊竟然躲过了他的眼神,清了一下嗓子说:“规矩还是要守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

    胡绥垂头丧气地进了百花堂,堂内诵读生此起彼伏,简直跟他上学的早读课一个样。

    胡绥瞅了瞅几个空位,最后还是做到了角落的曾文身边。

    他既然要树立自己的文艺形象,就要跟爱读书的挤在一块,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早课想诵读哪本书都行,一开始主要是思想品德教育类的,他带过来的书是《道德经》,坐下来之后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读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凌尘宇见李成蹊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朝里看着,便也探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胡绥十分夸张的摇晃着脑袋,一屋子人都没他声音大,眼睛还在往他们这边偷瞄。

    他觉得胡绥实在有些聒噪,李成蹊这么喜静的人,眼下肯定会胡绥十分失望,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要不,我让他们静一点?”

    结果他却见李成蹊嘴角微微抿起来,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用。”李成蹊扭头看他,高冷的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温情,好像千年冰山一时遇春,眼看冰川融化,自己却还不知道该如何适应一般,“凌尘宇,你可知道死去多年的人,重又活蹦乱跳站在你面前,是何滋味?”

    凌尘宇不知何故,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他觉得他们家李部下了一趟山回来,不是原来的李部了,充满了……

    充满了老树开花的感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凌尘宇扭头一看,就看见宋行之背着篓子走了过来,他赶紧迎了上去,笑着说:“宋老师。”

    宋行之把背篓放下,手扶着腰说:“老了老了,好久没出去了,下山累的要死,上山也累的要死,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哪都不去了。”

    宋行之这趟下山,是去老友那里拿书。他有一至交好友是个书商,隔三差五就会搞到一堆古书,因为两人有些渊源,那书商只要得到宋行之感兴趣的书,都会免费送他,也不管价值几何,这一回从老友那里拿到的,是几个旧时高人手抄的经卷。凌尘宇也是道法爱好者,蹲下来翻了翻,说:“有一卷阴山术啊?”

    宋行之忙说:“你放心,我只自己看,看完存档,不会教给这些小屁孩。”

    他说着就往学堂里看了一眼:“都到齐了?”

    凌尘宇说:“到齐了,今天就能开讲。”

    “他们每个人的资料我都让凌尘宇放你桌子上了。”李成蹊说。

    “那我先去看看。”宋行之说。

    胡绥还在念的起劲,一边念一边打量周围的人。曾文跟他不一样,都是默读,端坐在那里看的聚精会神,胡绥一边念一边探头朝他书上看了一眼,发现曾文在读《黄庭经》。

    道家修法,极讲究次序,这本书主要讲的是内修养生之术,和《道德经》这种人人都能当做思想品德教育典籍的书相比,算是道门的入门书了。

    来百花洲的人分两种,一种就是曾文这样的,一心求法,虔诚的道家子弟,一种就是胡绥这种混日子的,胡绥念了大概十来分钟,见李成蹊他们都不在门口了,慢慢声音就小了下来,开始左顾右盼。

    百花堂窗明几亮,窗户也都开着,并不算十分冷,廊下的灯笼照着梅花,到处都是梅花香气。他又打量了一下学堂里的人,见梅青在第一排,显然跟他一样,是来混日子的,一直左顾右看。

    胡绥被周围闹哄哄的念书声吵的困意都上来了,自己往墙壁上一靠,就打起了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周围静了下来,睁开眼一看,就看见学堂里多了个老头。

    正是他在桥上碰见的那一个。

    凌尘宇笑着说:“昨天来的新同学可能还都不认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宋老师。宋老师前两天下山,今天才回来,从今天开始,由他来给你们讲习。“

    胡绥心道不妙,拿书遮了一下脸,听宋行之在那点名。

    一个一个点过去,点到胡绥的时候宋行之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只盯着他看了看,说:“仪容不整,扣五分。”

    “那个……”胡绥有些紧张地举手说,“刚凌学长已经扣过了。”

    大家小声哄笑,胡绥也不在意,说:“已经扣了我十分了。”

    其实胡绥觉得谁说他仪容不整都可以,就宋行之没资格。

    因为宋行之是他见过的最邋遢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花白的胡子老长,这又不是古代,哪个男人会蓄须留发啊,穿的也邋遢,像个流浪汉,他觉得照着百花洲的规矩,宋行之光仪容这一项就能给扣没了。

    宋行之一张死人脸,想了一会,说:“对师长不敬,扣十分。”

    我擦,这也叫不敬么?!

    “桥上。”宋行之提醒说。

    胡绥:“……”

    好吧,他认了,他应该喊一声老爷爷的。这个宋老师,确定不是李小酒的老男人版么?!

    百花洲的第一个百天训练计划,从这一天的早晨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世间道法主要分两个体系:道门以正法为主,主要是为了降妖除魔,因此都是正面的,主修的是符咒,格杀,巫医和占卜。有些和正法不同,属于邪术,比如幻术,幻术基本上都是用来干坏事的,要么吓人,要么蛊惑人心,属于妖法。除此之外,还有些介于正邪之间,但道门大家不常用的,比如通灵,通灵极耗阳气,一般修道之人不会用,修习的多为命格为阴的女人,民间称为神婆。

    虽只有四术,但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不过能精通其中之一,只因为人寿命有限而道法无穷。李成蹊超脱于寿命之外,所以四术都会。他牛逼也牛逼在这个地方。他们培训,据凌尘宇介绍,第一个百天大家统一学习四术的基本知识,然后宋行之会根据他们的资质和个人喜好来选择专修哪一门。符咒是降妖除鬼的,最常用,占卜是用来测吉凶的,格杀是为了和妖魔鬼怪打架用的,至于巫医,自然是一些善后工作,救死扶伤。

    胡绥觉得自己适合学“格杀”,因为他最不喜欢看书,也闲不住,坐不住,三天两头地迟到,上课又容易听睡着,每次一醒来就见宋行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胡绥同学,你只有四十五分了哦。”

    “只有四十分了哦。”

    “又睡着了,擦擦口水,扣五分。”

    没几天,胡绥就成了同期最差的一个,当他只剩下三十分的时候,倒数第二名还有八十五分。

    因为他老被扣分,搞得李小酒都喜欢来旁听了。他喜欢看胡绥被扣分的样子,胡绥扣一次分,他一整天都可以神清气爽,做梦都能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