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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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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庭光绞尽脑汁,拼拼凑凑的回忆,想他一个冷峻青年,头发都快秃了。

    最末无法,出门去抱了两坛酒,包了两块卤肉、一只烧鸡,偷偷摸摸的去找影一。

    影一令其余几名影卫轮值,好容易出来歇息一阵的功夫就被柳庭光揪住了。

    “世兄累了吧,快来喝杯酒解解乏。”

    影一绞帕子擦了把脸,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酒就免了,我们是沾不得酒的。”

    柳庭光有些尴尬,想起来他们许多时候都要隐匿起来,身上如果有酒味确实不妥。

    “影一”是个代号,无名无姓。然而柳庭光时常在时谨面前行走,也与影一有几分熟悉了,不知如何称呼,只好以“世兄”代之。

    他讪讪的把卤肉和烧鸡往前面推了推:“……那用些小菜。”

    影一笑了笑,坐到桌前扶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得半饱才擦了擦嘴:“说吧,什么事?”

    柳庭光颇有些难堪:“这个,世兄也知道,殿下让我将融姑娘说过的话都一一抄录下来,半个字也不许错。这个,我哪能记得这般清楚?很是犯难。世兄当日也是在一旁听着的,不如帮兄弟看看,有记得的就填补填补……。”

    实际上,柳庭光憋了这许久才来找他帮忙,影一还颇为诧异!寻思着时谨不过是要折一折柳庭光的傲气,如今火候也差不多了。便笑着接过柳庭光递过来的一叠纸张,上下扫了两眼,伸出手去。

    柳庭光一愣之下回过神来,连忙去端了笔墨过来,润了笔递给影一。

    影一提起笔就写,毫无滞涩。

    柳庭光看得大奇,不由起身站到他身后低头观看。

    就见影一一支笔尖不停,在他原有的底稿上添添减减,删删改改。

    他越改动,这些词句就像拨开了迷雾,越来越与柳庭光记忆中相符。

    柳庭光抽了口冷气:“世兄,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

    影一侧头看他一眼,微微笑道:“记住旁人说过的话,原本就是我们应有之能,凡事需处处留心。我这还不算什么,上一代“影一”数年后还能记起当年见过之人的衣着佩饰,那才叫本事。”

    柳庭光一凛,反应过来,明明有影一这样可毫不费劲回忆抄写的人在,摄政王却仍让他来做,除了是对这次没看好人的惩罚外,分明也是对他更深一层的不满和警告,他若还想为摄政王所用,就必需彻底改正。想到这里他不免出了一层冷汗,认真的对着影一一揖:“我往日行事粗疏了,日后还望世兄不吝提点。”

    一日后柳庭光呈上了一字不错的抄录册,时谨刚喝完汤药,精神似有些不振,只指了指桌案:“放着吧。”

    柳庭光应是,将册子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退了出去。

    要退至门口时,时谨似不经意的道:“往后好好做事,不要多嘴,更不要自以为是。”

    柳庭光头压得更低了:“是。”

    时谨用指节抵着额侧,望着案上的书册。

    所谓两清,不过是她自说自话罢了,他可没同意。是他的人,他自然要护着,专程来搭救她,她却这般不领情,居然和人跑了!

    萧虎嗣有那一点比得过他?时谨暗中又有些咬牙。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不能要了。

    虽然她是有点特别,但也不过是个小丫头,不算国色天香,不算妖娆妩媚,竟然能乱他的心境。想来是折腾柳庭光,把他自己也折腾了,往后不看就好了。

    他低声道:“拿走。”

    侍立在一边的檀心双目晶亮,抿着唇一笑:“是——。”

    说着她走上前去,拿了走到另一间屋子,随手塞到了书架的最边角处。烧了倒是无用,殿下若想要再看,让柳庭光再抄录一份也不费事,一番折腾反倒会让殿下印象更深。

    将它放在这样偶尔能看到的地方,渐渐的忽视就好。

    **

    金壁辉煌的宫室中,香烟袅袅。

    数名宫人手中捧着皮子排排站立,曹太后戴着护甲的指头随意点了几处:“这几张白的镶件披风,多出来的做个手笼……”

    女官闻言曲膝道:“是。”

    正说着,就有个宫人缓步走了进来,看了曹太后一眼。

    曹太后不动声色,又选了张灰色的皮子:“这个好,水光滑亮的,一点杂色也没有,做个背心吧。”

    闲闲的吩咐几句,才让人退下。

    这时宫人才走上前来道:“太后娘娘,荣恩公世子爷已在偏殿等候。”

    曹太后闻言微微颔首,扶着宫人的手去了暖阁,让人去把荣恩公世子爷请来暖阁。

    荣恩公世子爷便是曹太后和小曹氏一母同胞的兄长。

    如今爵位还在老国公身上,所以他虽不年轻了,但还是世子爷。

    他生得很清瘦,肤色略黑,双目凹陷,精光湛湛如鹰隼,下巴略向外勾出。

    他走进暖阁朝曹太后行了一礼。

    曹太后向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便掩了门鱼贯而出,另有心腹宫人在门外守着。

    曹太后低唤了一声:“哥哥,怎么样了?”

    曹培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他醒了。”

    曹太后一时无语,指头狠揪了炕沿的流苏一把。半晌才道:“……可处理干净了?”

    曹培点头:“拿给那县令的看腰牌还是先帝时期江南提督病逝后朝廷回收销毁时被有心扣下的,这县令被唬住,根本无心细辨。与事的一众人被禁卫追逐无法脱身,臣索性都处理了,太后安心,已掐了线,无从追查,并没落下证据。”

    曹太后冷冷一笑:“哥哥,你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那里需要什么证据,心里认定是你,那便是你了。他只是一直未向我们母子出手而已。”

    曹培顿了顿,迟疑道:“娘娘,摄政王如果想要这皇位,易如反掌。然而他却从未……娘娘何不安心等候,等皇上大了,许是摄政王当真会还政于皇上。便是不还,到时皇上年纪正好担得起事,又终归是正统,总比如今草率行事要好。”

    太后声音尖锐起来:“哥哥此言差矣!他怎么会还?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怎么会还?如今先帝留下的老臣还有支持正统的,但越等下去,一切握在他手中,他便越坚不可摧!如此关乎身家性命,无上尊荣的位置,怎么能等着别人来施舍?”

    “明明哀家是太后,儿子是皇帝!手下却连数十个顶尖好手都网罗不到,动作稍大就会被他发觉,只得向他国借人!难得大好的机会,这回伏击他的十数人若中用一些,岂还会让他醒来?稍有些本事的都归伏于他,我们竟无人可用,这还是太后,是皇上吗?”

    曹培任曹太后发泄了一通,这才另提一事:“下臣听臣母说,妩儿被人掳了,臣母着急上火的……”

    曹太后伸手一拍案几,咬牙切齿:“原先哀家就说过,再关她们一阵子,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偏偏母亲要明里暗里给融家递话,融家也是自作聪明,真将人接了出来,如今成天是非不断,尽惹些麻烦!”

    曹培知道她接连失手,暴躁难抑:“臣母年纪大了,又确实心疼外孙女儿……”他原先一直在外,从没见过这个外甥女,只知母亲喜欢得紧。

    曹太后捏了捏眉心,语气低落下来:“哀家会让人暗中留意。”

    她挫败的叹了口气,曹培却心中翻涌:早不该被荣华迷了眼,越陷越深。

    **

    融府中一片愁云惨雾。

    融妩失踪,融语淮也失踪了。

    因摄政王令人传话,融家甚至不能大张声势的寻找。

    不说融妩是拴着小曹氏的缰绳,是太后的侄女。融语淮可是融家的长房嫡孙!

    融家老太太嘴上不说,实际上几房之中她最疼爱这个嫡长孙,这事一出来,她一惯强健的身子一下就躺下了。

    反倒是大曹氏和小曹氏二人反应有些出奇。

    小曹氏安安静静的不见着急,大曹氏本来病得神智不清,这下子反倒清醒起来,每日套了车外出,不让明目张胆的找,她就悄悄的去求人私下找。

    柴嬷嬷私下对小曹氏禀报:“夫人,那边又出去了。”

    小曹氏哼笑了一声。

    柴嬷嬷道:“别人遇着这样的事,只有病得更厉害的,她倒好,还清醒了。”

    小曹氏拿了簪尾调胭脂,漫不经心道:“她是真病假病,还两说呢。”

    柴嬷嬷反应过来:“失心疯……敢情她装的啊?”

    她气愤了一阵,又搓了搓手道:“夫人,咱们要不要做做样子,找一找大姑娘啊?旁人瞧着咱们半点没动静,也不好看……”

    小曹氏敲了敲簪子,抖掉上头的胭脂,插回到发间:“找什么?两兄妹一齐没了的,淮哥儿素来也不打眼,那根子就是在妩儿身上了。又有摄政王递了话来,这丫头,八成和摄政王扯上关系了,轮不到咱们操心。”

    柴嬷嬷吃惊:“她,她真的……”

    小曹氏叹口气:“也算她的造化吧,咱们的手是伸不到她身上了。只希望她能将摄政王攀紧些,日后有什么事也有人兜着。”

    **

    薛池并不知远在平城还有人在提及她,此时她正被萧府的几个小鬼头震住了。

    这些小家伙都是军士遗孤,个个都会点手脚功夫。

    薛池一大早的推开门,看见他们都在练武,薛池的那点女子防身术顿时被比成了渣渣。

    薛池连忙冲了出去:“也教教我呀!”

    萧虎嗣那水平对她来说太高了,高不可攀。但这些小孩子们练手,她跟着学一招半式的,正好呀!多学一分,日后就多一分安全系数不是?

    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儿叫珠珠儿,她转过头来对着薛池笑:“姑姑要学?我听人说过成国女子喜欢秀美纤细,学了只怕要变得粗壮起来,而且很苦哦!”

    这个……怎么会有女子不爱美呢!薛池也不可避免的迟疑了,但是来到古代以后她亟须安全感,又令她咬牙想学。

    萧虎嗣从另一边月亮门外走进来:“她不学!”

    薛池一怔。萧虎嗣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腕拉她往外走:“去用朝食吧。”

    薛池是起晚了,萧虎嗣已经练过一遍洗浴完毕,头发上都是洗浴过后的水汽。

    薛池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道:“我,我还是学吧。”

    萧虎嗣侧头看她:“他们学,是因为他们日后要讨生活,你又不用。”

    “我还是觉得学了武安心,不都说艺高人胆大么?”

    萧虎嗣停住脚,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不说话。

    薛池被他看得不自在,她知道萧虎嗣的意思,他早说过要保护她的,重复的话他也不愿意再说。这其中代表了什么,她也有些明白。可是,能令她面红心跳,夜间会想起的人,还只有时谨一人呢。没感觉不能瞎黏糊不是?

    她对萧虎嗣,更多的是觉得他虽然也危险,但不是对着她,接触久了反而觉得可靠;心理或许有点扭曲,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又很单纯。

    既强大又单纯可靠,令人不自觉想依赖亲近。

    “我总不能靠你一辈子。”她垂了眼。

    萧虎嗣将她两只手都握了起来,低着头专注的看她:“为什么不能。”

    薛池咬了咬唇,决定将话说明一些:“不是夫妻,也不是兄妹。什么人能靠一辈子?现在我们有缘聚在一处,总有另外的际遇会分开。”

    他静静的看了她一阵,轻轻的说:“你将来如果愿意,可以做我的妻子。如果不愿意,我也做你的兄长,你在元国一日,我就护你一日。”

    薛池怔忡。

    萧虎嗣抬起手,用指背轻轻的触及她的脸颊。

    两人深深的对视,萧虎嗣似受了蛊惑,从来没有人教过他,然而他凭着本|能,微微的俯下头去。他颜色微暗的唇一点一点的靠近她粉淡的唇。

    薛池屏住呼吸,眼前突然闪现时谨上唇沾着鲜血,目如秋水,笑如春风的样子。她猛然将脸别到一边去。

    萧虎嗣停住,慢慢的直起腰。

    停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教你一套取巧的招式,不用练力气,不会变得粗壮的。”

    薛池点了点头。

    萧虎嗣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在前面:“走吧,朝食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