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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青雪和红樱两个小姑娘机灵，左哄右哄，嬴政好歹吃了些东西。
我在一边跪着，一会吩咐热个菜，一会儿再吩咐烫个酒，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又让张蒿去备个山蜜拌秋梨拿过来，一会儿好给陛下润肺清火。
一顿饭总算吃完了，我跪得膝盖痛，浑身上下紧张得肌肉都痉挛了。
“寡人吃好了，撤了吧。”嬴政哥还是冷着脸。
“大王请吃水果。”我奉着那份山蜜拌秋梨一揖到地。
嬴政满脸不屑地皱着眉头，想骂我又找不到机会开口，兀自冷笑起来：“赵宣玉，你那脸皮怎么会这么厚啊？”
“大王忙碌一天，想来十分乏累，香汤已经备好，恭请大王沐浴。”眼看他话头不对，我又赶快把额头贴到地板上，颤声说道。
“哼，算你聪明。”嬴政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由张蒿服侍着洗浴去了。
他刚一出门，我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吓得胃都痛了。想着他马上洗完澡出来就要睡觉，又赶快吩咐几个人拿了两个汤婆子把被褥暖得热热乎乎的，把他最喜欢的香茶全都备好，又焚了他最喜欢的香在案几上，万一他等会儿又要看书呢。对了，再多拿个油灯过来，这屋里一定得亮堂堂的。
只要他不发脾气，不再提猫尿的事儿，我就可以活过今天晚上。
我在心里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机灵，一定要懂事儿，一定要忍耐，一定要面带微笑提供七星级以上服务。
万一他开始骂，我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听着，万一他开始打，打了我的左脸，我就把右脸也给他。
万一他要杀我，那我就……赶快跑！
我这么想着就把钱袋子摸出来藏在身上，又把轩辕铁藏在裤管里。还有小鬼……没关系，反正我们两个可以相互感应，只要我能跑出去，就能找到她。
转眼这个人已经沐浴完毕，换了身宽大的袍子走进来，头发披在肩膀上，发梢还有一点湿漉漉的，我赶快拿了个大巾帕走过去，作势帮他擦头发。
“过去！离寡人远点！”他冷冰冰地说道。
“是。”我躬身退下，依然面带微笑。
案几上摆满了书简，他又开始坐在灯下看书。
我把香茗奉好摆在一侧，又怕油灯晃了他的眼睛，特地把油灯往后撤了一点。
他找不到机会骂我，便不再理我，低下头专心看书。
他不动，我也不动，他看书我就小心侍奉，这注定会是漫长的一夜。
更鼓响起，戌时已到，夜幕降临，咸阳宫里各殿都已掌灯。一个小宦官打着竹板从各殿走过，提醒殿内的人小心火烛。
嬴政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的夜色。
“寡人有些饿了。”
“臣妾这就去给大王……”
“不想吃那些东西……”他把手里的书简一扔“晚上那些菜，寡人没有一样爱吃的。”
“这……”我低下头不敢说话“那臣妾去御膳房再看看？”
“没胃口，这一整天，就是没有胃口。”他又皱了眉。
眼看这话头又不对，我赶快胡扯着打岔：“要不然，臣妾陪您出去吃点？臣妾知道宫外有家羊肉汤馆不错，我们……”
“出去吃？”他眯了眼睛看我。
“臣妾的意思是说……大王您不喜欢宫里的食物，外面的食物说不定会让您有胃口一点，要不然我出去给您买点儿……”我低着头继续胡扯。
他看着窗外眼神一动，慢慢地站起来，脱掉睡袍，又去取衣架上的那件衣服，我赶快站起来帮他整理衣领和腰带。
他三下两下换好衣服，又随手绾住了头发。
“走吧。”他淡淡地说。
没想到他真能同意到外面去吃饭，我暗自吃了一惊，又赶快取了两件黑色的大斗篷跟着他往外走。
“嘘，走那边。”他小声说道。
我偷眼一看，宫门前站着几个宫娥，便自会意，引着他从边门走了出来。
夜风有点凉，我把一个斗篷披到他的肩膀上，自己也披了一个，两个人一前一后隐在花影当中。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以前也曾经带着人深更半夜溜出去过，看他这么轻车熟路地往外走，我猜之前他肯定偷偷出去过不止一回，只是以前带的人不是我。
“走角门吗？”我问。
“走墙。”他说。
“好，跟我来。”我拉了他的袖子到了宫墙边上，把脚下的几块青砖垒起来“宫墙里面低，外面高，我先扒着墙帮您探探路啊。”
我三下两下扒到墙头上，和我前几天打探到的情况一样，这堵墙下面，刚好有一个柴草堆“陛下，上来吧，这里能下去。”
嬴政拉着我的手也攀到墙上来，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跳到柴草堆上。
虽然已经是夜晚，咸阳城里却依然热闹非凡，宫墙外的那条大街上灯火通明，而我最喜欢的那家小羊肉汤馆的生意也依然很不错。
我引着嬴政进了汤馆，迎面是一股浓郁的羊肉味，我忍不住猛咽了一下口水。
嬴政皱眉看着油乎乎的桌椅。
我赶快拿起水壶把桌椅认真擦洗了一下，“陛……政哥，请坐。”
“嗯。”政哥满意地坐了下来，“都有什么吃的？”
“羊肉，汤，还有饼。”我把面前的筷子也用热水好好烫了烫。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汤馆？”他问我。
“因为我在这家汤馆门口要过饭。”我一边回答，一边招手让伙计过来“一斤羊肉分两碗，两个大饼不要葱，谢谢。”
“好嘞。”小伙计响亮地应了一声，不一时，两大碗乳白色的羊肉汤呈了上来，两个漂亮的白面饼也装在碟子里呈上来了。
我耸着鼻子一闻，还没喝到嘴里，光闻着味道就够养人。我拿了一个小面饼掰开了泡在汤里，又从里面挑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哎哟，这哪里是羊肉嘛，明明就是龙肉啊，入口即化，鲜嫩得没话说，再加上这个汤，喝一口，那股子香滑一直流到胃里，整个人都舒坦了。
嬴政皱着眉头看着油乎乎的碗碟，还是觉得没法下口。
看我吃得这般香甜，他也忍不住捧起碗来吹了几下，轻轻地抿了一口。汤一到嘴里，他的表情立即缓和下来了，也学着我的样子把饼掰成小块泡进碗里。
“怎么样？好吃吧。”我讨好他。
“嗯。”他低头喝汤。
“想不到咸阳城到了晚上还是这么热闹啊！”我看着十里长街灯火如龙，感叹这个城市的繁华。
“现在热闹，宵禁之后就一个人也没有了。”他还是低着头喝汤，看也不看我。
眼前贩夫走卒磨肩接踵，每个人都为了更加富足的生活而努力工作，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里，这样的繁华景象真是很少见。我想起很多年前在赵国邯郸大街上看到的情景，王侯富贾大腹便便，平民百姓命如草芥，渭水成患，大批的灾民入城，个个形如骷髅。城外更是尸骨遍野，饥殍满地……
“了不起！”我叹道。
“什么了不起？”他随口问道。
“你呀！我就是感觉你很了不起，能把这个国家治理得这么好。”我看着远处的灯火长龙由衷地说道。
他嘴角一动，似是浮上一丝微笑，却又低下头来冷冰冰地说道：“专心喝汤吧你。”
“嗯，老板，再加半斤羊肉。”我又招呼道。
“得嘞！”小伙计兴高采烈地答应着。
“你怎么这么能吃啊？”嬴政看着我又皱了眉。
“晚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一直跪着呢。”
他冷笑一声“便宜你了。”
我假装听不到他的话，把碗里的羊肉给挑了吃个干净，又把新上的羊肉分给他一半，又给我们两个人每人碗里加了一勺热汤。
吃得好饱啊，我舒服地拍了拍肚皮，鼻子尖上都冒汗了，这个汤喝得真爽！我抹了抹嘴，那一边政哥也吃完了，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来也是吃得十分满意。
“您二位可是吃好了？总共半两钱。”小伙计看我们两个吃得差不多了，赶快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半两钱是多少啊？我斜着眼睛看嬴政。
他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寡……我出门身上从来不带钱，你看也没有用。”
无赖啊？不是他说要出来吃饭的吗？昨天刚抢了我的钱，今天还想接着花我的钱？有没有天理啊？
我看了看伙计，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您二位这是？”小伙计有点莫名其妙，看了我们两个的脸色，突然笑道“看您二位的装扮，也不象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啊，不会是连这半两钱都出不起吧？”
嬴政干咳一声道：“赵宣玉！”
我低了头小声嚅嗫了一句：“我也没带钱。”
“嗨！我说您二位这可就不对了啊！”一听我这么说，小伙计立马就急了“您二位这穿绫罗着绸缎的，怎么会连口羊肉都吃不起啊？您二位这可不是深更半夜特地来消遣我们这小门小店儿的吧？”
我低着头死活不吭声，我挣钱难，出钱就更难！
姐姐我舍命不舍财，要钱不要命！
“赶快拿出来！”政哥已经不耐烦了。
“出门太急忘带了！”我低着头继续嘴硬。
嬴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赵宣玉，你不会是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到你怀里去摸吧？嗯？！”
真是个无赖，我气得直翻白眼，这算是个什么人啊，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带钱了？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他这种人就是这么无赖，还真能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把手伸到我衣服里面来乱摸一通。
命可以不要，脸总得给自己留点！
我满心不情愿地把钱袋子从怀里拿出来，东翻西找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来，昨天唯一的一个铜板也被他给抢了。
这满袋子除了金锭就是银锭，就算有几个赤金锭那也一个比一个大，我犹豫了半天还翻不出一个合适的来。
嬴政看我翻来翻去的样子一阵不耐烦，辟手抢了我的钱袋子随便抓了一个大银锭往那小伙计手里一甩。
“喂！那个是银的！”我一声惊呼。
“这个……啊哟，小店我可找不开啊。”小伙计拿着大银锭眼睛都直了。
“赏你了。”政哥说完，扯了我就往店外走。
那个小伙计眼放红光，捧着个大银锭一个劲地给他鞠着躬：“谢谢大爷打赏，大爷鸿福，大爷您常来啊……”
那明明是我的钱啊，我又没说要赏！
“我说那个钱……那个可是……我……”我被嬴政扯着一路往外走，眼看着那个大银锭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再次心碎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