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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心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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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0章 心比天高

    幽幽冷宫中,时光似乎就在此处凝固住,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中,临嫣想到了很多很多不愿意再去想的东西……

    那是是六岁那年还是七岁那一年,上元节的那一天,随着母亲到铁佛寺上香的时候所求的那一签——

    “命如纸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短短的十二个字,笃定了她这一生的命运。

    她出生在尊贵的侯府,出生显赫又卑微——庶出的女儿,在嫡庶分明的贵族中只不过比奴仆的身份高不了多少。

    母亲每日安守着一方小院,在她进了侯府之后心也就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就算是过去了多少年,临嫣依旧还清晰的记得那一方小院,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此处的冷宫一般,没有一丝的生机——而距离院子的一墙之隔,是侯府的后花园,姹紫嫣红,那里的花真的很美啊,还有在那紫藤花架下荡着秋千的嫡姐们的裙子被风吹起,裙子上绣的花比院子里的真花还要漂亮。

    没有大夫人的允许,她们甚至不能出这个院子半步,到一墙之隔的花园中去。

    她坐在那枯死了一半的榕树枝干上,贪婪的看着一墙之隔的锦绣荣华,她和他的兄长一样,纵然是身在这样一方之地,身上流着的却是那个叫做侯爷男人一样的血——野心是他们一脉相承下来的。

    十六岁那一年,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一顾误终身——英王殿下,皇上几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也是哥哥暗中追随的男子。

    第一眼便就喜欢上了,除开他显赫的身世、除开他出色的外表,第一眼她看见了他藏在眼底的东西,那是不甘心于人下的野心!他们都是同样的人。

    他的野心,她愿意与他并肩在一起成全他。

    新婚那一天晚上,他有礼而又疏离,她知道他娶她不过是因为看重她的母族带来的帮助。她不介意——她并非如同一般的闺中女子那般矜持,大胆的自己掀开了盖头,笑靥如花的执手说道:“霄郎,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予我皇后尊荣,我定助你得天下……”

    他眼底的疏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不见底的深邃。

    芙蓉帐内春宵短,她得偿所愿,龙凤呈祥的蜡烛一夜未灭,龙袍凤袍在地上、交缠在一起,那时蓦然想到了那一年所求的一签——那时她将签文直接扔了,不屑一顾,她从来不信命。

    如今她做到了,什么命比纸薄,如今她有全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得到了最满意的郎君,这辈子谁能与她比……

    两家联姻前一晚,兄长告诉了她那样一个真相——他的心中一直有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曾经冠绝京华,名动东陆,却是尊贵如他,纵然拥有全天下却无法得到她。

    那时心中的震惊骇然,纵然知道他狂妄,却不知他竟然那样不顾伦理……

    兄长问她:“阿嫣,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相依为命的兄长,总是处处为她考虑打算的。

    不过片刻,她将心中的骇然与震惊尽数的收敛,笃定的说道:“愿意!”

    求而不得的女子,怎么能比得她在他的身边朝夕相处,扶持他朝中大局,总有一天,他会将她遗忘的。

    后来的那几年中,她温婉善解人意,后宫中嫔妃少,帝后恩爱,只是那时她知道,在他的书房中有密道,他不在她宫中留宿的时候便是在那边。

    她是聪明人,听从兄长的话纵然心中嫉妒快要将理智都燃烧尽,可是她却从不去触碰他的禁忌。

    她忍耐着、等待着,终于等到他心冷,等到他不再送避子汤药,等到她有了第一个孩子……

    可是啊,他宠信她,也开始宠信别的女子。

    虽然不多,但是那些女子的眉眼、性情表面看起来没有相似的地方,细细的看起来,却总是找到一个人的影子。

    常年累月的嫉妒终于摧毁了她的理智,她动不得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还动不得那些女人吗!

    她做的很隐秘,昭帝宠信别的嫔妃她不会说什么,但是若是有哪个女人得了独宠她便会不动声色的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做多了至少会留下点痕迹的,渐渐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相敬如宾的两个人渐渐的疏远了。

    是临家的壮大、还是她对权势的渴望越来越贪婪、还是后宫的嫔妃皇子不明不白死的越来越多的时候?

    七年前,那个女人的到来,让她的处境越来越难。那个女人的身上没有一点朝云的影子,除了同样是绝色美人之外。

    是多少年过去了,那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再一次的充斥了她的内心。第一次嫉妒一个人的时候她正当韶华、风华正茂;这一次,她人老珠黄,深宫的风霜让她只剩下肃穆的庄严、连当年温婉的模样丝毫不见。

    昭帝可以轻易的喜欢上一个女子,可以是出身高贵的朝云、求而不得;可以是卑微的越女,容貌倾城。

    这些年究竟是她错了吗,将那个人的爱看得太过于伟大了,他喜欢的不是一个有着倾城皮囊的女子,朝云也好,歆羽也罢都可以。

    唯独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临嫣,纵然陪他走过初登基时最为难熬的时光,可是依旧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半辈子都过去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争一个男人的宠爱了,她争的是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临家的荣华。

    可是,当那个人的身份揭晓的时候,恍若是将积年的伤疤重新的被掀开、经年的噩梦重现。

    那个孩子竟然还活着,这些年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着!那一场大火,以为让他心灰意冷,却没想到这些年他依旧念念不忘朝云!

    当年是她的错,她以为只要她足够的好就可以换回他的心,却没想到最终不过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颗真心用错在了错的人的身上。

    她不会重蹈当年覆辙,挑拨玄凌谋反,算是给自己最后一线生路——却没想到,最终这生路还是断了啊……

    “吱呀……”一声,破旧的宫门被推开,外面的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远处飘来的宫灯在风中明明晃晃的如同鬼火一般,穿着红色宫装的丽人慢慢度步进来。

    纵然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她的出现却将这里添了光华,一袭红衣,风华无双。

    “没想到你方才出了月子便就惦念着本宫。”看了她一眼临嫣冷笑了一声看着她与她身后捧着白玉酒壶的宫女说道。

    昔日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此时沦为庶人穿着破旧的布衣,容颜憔悴、一夕白发,让人看了当真觉得世事无常啊……

    歆羽低低的笑了笑,说道:“这些年来娘娘对臣妾关照有加,臣妾于情于理自然是要来看娘娘……”

    嫣然一笑,足以动人心魂,这样的美人、也就二十多年前号称东陆第一美人的朝云公主能够比拟了吧……

    临嫣越发觉得刺眼,“贱人你得意什么!本宫倒下了,你以为你与那个贱种能平安无事?就算本宫那天晚上没有能除去你们,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临嫣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看着带着浅浅笑意的临嫣,猜测出一个她最不想承认的可能:“那天晚上拦下本宫药的御医是萧阙安插在宫中的,你是萧阙的人……”

    此时只有二人,歆羽没有否认,笑着看着皇后说道:“这些年来娘娘虽然对臣妾多次出手陷害,但是臣妾还好好的在这宫中,与娘娘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娘娘千不该万不该打我孩子的注意!”

    原本美丽的脸庞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看着皇后说道:“我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谁也不能动我的孩子,那可是……”

    歆羽夫人低头,在皇后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就算在此时,皇后听闻此话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错愕,在她出神的片刻,歆羽夫人说着对外击掌三声,宫女将酒壶捧着走了进来。

    歆羽夫人那一双涂着豆蔻的素手端着酒杯,白玉酒壶中的液体倒在酒杯中竟是一种妖冶的、奇异的红色,对上皇后有些慌乱的神色歆羽夫人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三分,竟比杯中的酒还要妖冶,说道:“臣妾素来有恩比还、有仇必报,这酒可是臣妾替娘娘亲自酿的,娘娘还是喝了吧。”

    临嫣厉声说道:“休想,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动不得本宫……”

    此时却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此处除了歆羽夫人带来的心腹之外,没有一个宫人侍卫在,显然是被歆羽夫人给支开了。

    看着歆羽夫人带着盈盈笑意的脸、还有眼底的冷漠与蔑视,恍若是曾经掌管凤印的自己,赐死那些获罪的妃嫔的时候一般嘴角带着的笑意——那是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像猎人看着落在自己手中的猎物垂死挣扎,享受杀死猎物前那一刻猎物惊恐眼神的快意。

    这是临嫣第一次这样亲密的与死亡接触,哪怕是在知道玄凌兵败她被软禁之前的那个时候,也没有感受到的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