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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那含泪的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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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五章 那含泪的一跪

    猎头令颁布一个多月以来,与大宋边境接界的西夏一方,大批百姓自动向腹地迁徙,剩下的一些游牧部族,迫于形势,也渐渐聚集到一起,以防止‘偷猎者’袭击。

    即便是种世衡也没想到,西北百姓竟暴发出如此大的力量,一个多月时间竟有一万三千***项人被猎头,由此可见,西北百姓这些年来积下的仇恨是有多深。

    西北民风本就彪悍,猎头令一出,不但能报仇,而且还有钱拿,连京兆府各处的游侠儿都赶了过来。

    党项人慢慢聚到一起,这些‘偷猎者’也自发的组合起来,几十人一伙,如同乡兵,有的竟比禁军还利害,效率高不说,号令同样森严;

    所谓英雄惜英雄,毕竟谁不原与那些差劲的合作,猎不到头不说,说不定还会拖累众人,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们或者还未发明这句话,但这个道理绝对人人通透。

    精英加精英的组合,那效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应该以开方来计算,许***项部族聚成了几百人一处,仍免不了被袭击。

    当然,也有不少菜鸟‘偷猎者’反而被党项人猎去头的,虽然没有具体统计数字,但初步估计一个多月来为国捐躯的‘偷猎者’也不下于两千了,但和党项人的损失比起来,这仍是一个令人鼓舞的结果,因为党项人损失的可不只是人口,还有牲口呢!

    总之一但得手,大火过处,毛都没给李元昊留下!

    现在大宋中枢正被旱灾折腾得精疲力竭,根本顾不得西北发生了什么,加上种世衡也不会傻到明文张榜把猎头令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你交货,我给钱!种经略在西北的信誉那是顶瓜瓜!

    现在李元昊不用为是否坚壁清野纠结了,事实上目前横山一线党项部族已经没有多少人,羌人部族倒是还有不少,但说他们没有参与到‘偷猎’中去,李元昊都不信,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

    这些羌人部族从来就是跟着强者走的,当初西夏压着大宋打,这些羌***多倒向李元昊,现在攻守异位,这些羌人就成了最不可靠的人。

    李元昊正在天祚殿批阅奏章,眉头深锁,现在西夏就象一栋处处漏风的破屋子,没有一件事让人顺心的,连兴庆府粮食都紧张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熬到夏收。

    国事已经够烦人了,更令李元昊火大的是,李宁明那个孽子还不让人省心,又跑去定仙山跟那该死的老道路修篁习什么道法去了,好好的的一国太子不做,整天跟些臭道士混在一起,满嘴狗屁仁义道德,李元昊一气之下,下令不许李宁明这个孽子再行朝见。

    就在李元昊满肚郁气无处发泄之时,突然接报说大宋全面收兵了,李元昊大喜,追问之下,得知大宋京畿地区大旱,宋廷正在全力救灾。

    李元昊猜想大概因为大旱,宋廷怕京畿出现***,这才转入战略收缩,忽闻此喜讯,李元昊忍不住仰天狂笑,连老天都帮着我西夏,哇哈哈!让大宋的旱灾来得更猛烈些吧!

    没等李元昊高兴多久,又听太监传报野利成庆回来了,李元昊连忙招见。

    野利成庆一脸涨红的进入天祚殿,纳头便拜道:“吾祖,辽人欺人太甚!臣打听清楚了,辽人根本不是在试探咱们,他们在西南边界驻军过于糜烂,出兵几次反而输给叛军,这才不得已让咱们出兵帮他们平叛;

    可现在臣带兵帮他们平定叛乱后,不但战利品一丝一毫不给咱们,连回程的粮食也不给一粒,臣等还得饿着肚子回来!吾祖,将士们咽不下这口气,都嚷着不如咱们出兵,把辽境的党项部族全部招附回来算了!吾祖……”

    野利成庆还在大声嚷着,其实不用他嚷,要是李元昊头顶有毛发的话,恐怕现在已根根竖起来了,这些年西夏一直忙于与大宋作战,加上和辽国是盟国,对那边的讯息不免凝滞了些,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情形。

    耶律宗真这狂妄之徒也太过份了,我李元昊好歹也是一国皇帝,现在辛辛苦苦去帮他平叛,打的还是自己的同族兄弟,结果毛都没捞到一根,还连回程的口粮都不给,这算什么?我李元昊如何面对党项各族?

    若是就此咽下这口气,我李元昊还不成天下人的笑柄!

    “耶律宗真,你欺人太甚!”

    桌上的奏章被李元昊一脑的扫到了地上,泥人还有三分性呢,何况李元昊这只暴烈的猛虎?

    将桌上的奏章扫落还不解气,嘭的一声,李元昊又脚将那重逾千斤的御桌给踹翻了出去!

    端午节。

    若是往年,东京城里当是龙舟竞渡,观者如山,欢呼如潮。

    然而今年京畿地区遭受了开国以来未遇的大旱灾,百姓们行走在烈日炎炎的街头,每个人心里却都仿佛笼罩着厚厚的阴霾,所有的节日欢庆全部被取消了,人们连过节的心思都没有,勉强包些粽子祭祀而已。

    粮价在不断的上涨着,朝廷虽然在尽力筹粮,京中现在也并不算缺粮,但谁也不知道这天还要旱多久,截流的河道在天天的干涸,原本旱区有望丰收的那一半田地,现在也岌岌可危,出于不可预测的担忧,粮价还是从原来的斗米七十文上涨到了一百文。

    许清作为司农寺少卿,端午节更是在田间地头过的,嘴上都冒出了水泡来,脸色也不知是晒的还是担忧,一片黝黑,家里红菱有孕在身,他根本顾不上多看一眼。

    能想的的办法都想了,但连河道都快干涸了,许多居于高处的百姓饮水都出现了困难,前翻赶着播下的秧苗都快长成老苗了,竟然还等不来一场雨水。

    此翻还有何法可想,难道自己去提上金箍棒,上东海去找龙王来打几个喷嚏?

    许清和范仲淹走在白沙镇的郑水河边,老的拿着一根竹竿,少的拿着一把铁锹,俩人身上满是泥土,若不是从服色还看得出穿的是官袍,根本就以为是父子俩下地回来,看着越来越小的水量,一老一少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整个受旱地区人口不少于千万,若是河道干涸,所有的庄稼都保不住的话,别说什么西北战略了,恐怕大宋今年光保证这一千万灾民的口粮都难。

    “范参政,许少卿,是时候下决定了,按这形势,只有放弃下游了,彻底截流吧,能保住一部分好一部分,若还想着全部保住,到时恐怕反而一片也保不住!”农田水利司主事费应南也是一脸阴郁,但还是尽责地规劝着。

    或许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但这动辄关系到几百万人的口粮,谁也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定,范仲淹和许清已经被明令主全权主持抗旱事宜,各州县,包括抗旱的军队,都能调动,但这样的决定俩人还是不敢下。

    “范公,回京吧,咱们即刻回京,此事重大,非我俩能担待得起,交由朝廷决议吧!”许清将铁锹狠狠地往地上一插,目光沉沉地说道。

    范仲淹长长一叹,有些茫然地望了一下周遭的旷野,缓缓地点了点头。

    许清骑马,范仲淹乘车,一队人马飞驰往东,过中牟时天已黑了下来,护卫们亮起火把,连夜赶路,轰隆的马蹄敲打在满是浮尘的黄土路上,卷的起烟尘让火把看起来隐隐约约,就象明灭不定的鬼火。

    许清知道,这次旱灾绝不仅仅是旱灾,现在朝廷各方还在全力抗灾,所有的纷争都被压制着,但这就被堤坝拦着的山洪,水位积得越高,决堤那一刻越是势不可挡,说不定自己和范仲淹这些人都将成为山洪下的游魂野鬼。

    一场雨,不但关系到几百万百姓的生死,同时决定着大宋的政治走向!

    “许少卿,快看!”一个司农寺随行的使员突然失声狂喊起来。

    自已刚想到游魂野鬼,难不成真有鬼?

    许清顺着那吏员所指,透过漫天的浮尘往回望去,只见乌沉沉的天边闪起一道亮光,他先是一怔,然后也失声狂喊起来:“停停停!马上停下!”

    说完猛的抽打战马,提着火把就往右边的小山包冲上去!

    看到了!看到了!

    西边天脚不时划过一道闪电,刚才轰隆的马蹄声掩盖了一切,此刻马匹全部停了下来,随着闪电划过,雷声随即隐隐传来!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啊!你终于开眼了……”

    许清在山包上又叫又跳,状若疯狂,范仲淹也跌跌撞撞的跑上来,一只鞋子跑丢了,光着脚跑到山包上。

    “好好好……”

    除了这句,范仲淹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就着火光,许清能看到他眼中泪光闪动、须发萧萧……

    许清知道,范仲淹是真正的君子,真正为国为民可以不顾身的君子,此刻的激动绝不是为了朝中的争权夺利,而是为了那千百万受灾的百姓,这一刻,这个风骨萧萧的君子泪流满脸。

    沉黑如墨的天空中,闪电越来越近,雷声越来越响,就在这时,范仲淹抚了抚萧疏的两鬓,正了正衣冠,面向西方缓缓的跪倒,恭敬地三叩九拜道:“老天啊!就请降下一场甘淋救救我大宋百姓吧!我范仲淹愿以十年寿命相抵……”

    火光摇晃不定,看到这个两鬓霜花的老人含泪叩拜,声如呜咽,许清再也站不下去,身躯一矮,随之跪落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