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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花开花落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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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清醒,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离大限能有多远。贺宁馨反问道。

    宋医正苦笑“也不远了。

    所以,夫人就当我刚才说得是废话,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贺宁馨心下恻然,知道如今就是有灵丹妙药,也是无力回天。只能安慰自己,让卢宜昭临死的时候清醒过来,帮她的儿子一把,也体会到老国公爷的苦心,应该也是卢宜昭自己愿意的吧?

    贺宁馨一边想着晚上如何跟简飞扬交待此事,一边郑重谢过宋医正,命人送他出府。

    等晚上简飞扬从衙门里回来,贺宁馨便原原本本将宋医正说得话转述了一遍。

    简飞扬半天没有说话。

    贺宁馨等了半晌,简飞扬却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去外书房理一理。”说完,快步离开了内室,往外院里去了。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不想在她面前失态,而且作为儿子,刚得知亲生母亲尚在人世,马上又要面临天人永隔的局面,心里的难过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和明白的,便没有拦着他,也没有追上去。

    简飞扬半夜才回到内室。洗漱之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贺宁馨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打个盹儿,又被简飞扬吵醒了。

    “回来了?事都办完了吧?”贺宁馨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帐帘里面的黑暗。

    “嗯。”简飞扬一面说,一面掀开被子躺进去,抱着贺宁馨在怀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道:“睡吧。明儿还要劳心费力,可别累狠了。”

    贺宁馨便知道简飞扬是赞同了她的主意。

    既然两人都同意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再拖不知会出什么问题。

    简飞扬虽然难受,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与其让娘亲一直在糊涂中离开人世,还不如唤醒她,让她知道爹爹的一番苦心,想必也能了了娘亲和爹爹的一番心意。

    贺宁馨想起还在缇骑诏狱里面的杨兰,担心地问了一句,道:“杨兰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事情?“那位买通东南道上的黑道,屠了卢家庄的神秘人,仍然让贺宁馨有些心惊肉跳。

    简飞扬一时语塞。其实安郡王将杨兰交给属下用刑的时候,已经毒哑了她。她若是还有要招的,也只能拿笔写下来。可是用了拶刑之后,她的手指头还能拿笔吗?简飞扬深表怀疑。

    不过这些事情,他根本不想贺宁馨知道,所以上一次,他只是含糊其词,说还在审,不知能不能问出别的什么。

    现在贺宁馨问起来,简飞扬只好道:,”

    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贺宁馨心里一惊,清醒了几分,低声问道:“可是用了大刑?”

    简飞扬点点头,把贺宁馨又搂紧了几分,在她耳边轻声道:“安郡王担心她说得太多,将我们镇国公府扯进去。所以我们俩问完话之后,就将她毒哑了,交给下属动刑。

    不过是惩罚的意思,也算是为卢家庄枉死的数百条人命赎罪。”

    贺宁馨有几分不安,在简飞扬怀里挪动了几下,道:“我还是觉得那个神秘人,是实有其人的。”

    简飞扬默然了半晌,道:“就算有,也掩盖不了她们母女的罪孽。”

    贺宁馨笑了一下。贪念人人都有,不过一般人的贪念,都是在一定的范围以内,不会超出自身的境遇太多。

    而杨兰的贪念,却是让人匪夷所思,完全不顾她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境遇。

    一般的名妓从良,要么隐姓埋名,嫁给穷家小户,拿着当年的私房贴补婆家,才能坐稳正妻的位置。若是不想嫁给穷家小户,而是要进大户人家,做到外宅也就到了头了,不可能进府去做妾。

    这位堂主夫人杨兰,不仅不想做妾,还奢望正妻的位置,难怪那位卢老太爷后来厌了她,连外宅都不想维持,只想打发她走人。

    一般的女人,对这些奢望不到的东西,根本想都不会想,更别说跟自己的男人一再提起来,都知道只会徒惹笑柄,自讨没趣。

    而杨兰跟着卢家大公子的时候,不仅提过多次想跟卢公子做正头夫妻,而且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灌输到女儿脑子里,居然让卢盈奢望以一个丫鬟之身,就能做三百年勋贵人家的主母!

    可是这样的贪念,在风云际会,朝政更迭之下,居然让她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见人力有时穷,天意不可测。

    要说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的计策,不是不完备的。先让同自己夫人生得相像的丫鬟顶替夫人的位置,瞒下夫人生了恶疾的消息,将庞贵妃的黑手挡在府外。然后在夫人快要病好、自己打算金殿赴死的时候,做好了两手准备。

    首先将家里的绝大部分财产运到祖籍藏匿起来,这样若是自己一死,镇国公府抗不住庞贵妃的反扑,一家大小全部被杀,至少也能将财产留给族里的远亲。

    其次,若是庞贵妃没有那样大的本事,镇国公府只是被夺爵削职为民,病好后的卢宜昭在自己娘家卢家的扶持下,护住一家大小是没有问题的。

    而那个被拿来当了幌子的丫鬟卢盈,估计根本没有放在老镇国公眼里。说不定他还觉得,当时假的镇国公夫人待在明面上,更能挡住庞贵妃的明枪暗箭。卢宜昭便可以在幕后操纵前头的丫鬟卢盈,得以带着孩子全身而退,甚至必要时拿卢盈做替罪羊,丢卒保车。

    老镇国公简士弘甚至考虑到了这个丫鬟是不是会恋栈不去,所以留下遗书,说如果卢盈不肯相让,便命大儿简飞扬斩杀卢盈。

    可惜这一切的打算,都坏在一个问题上,便是自己妻子的娘家卢家不仅没有成为自己妻子的倚仗,反而被灭了族。如果卢家没有被灭,卢宜昭就算没有像他预料的一样很快病愈,卢盈也坐不住这正室嫡妻的位置。

    卢家也是百年世家,可不是吃素的,是不可能被卢盈从卢宜昭那里偷师学来的三脚猫功夫骗过去的。她也只能骗骗陌生人,或者是几岁大的小孩子。

    还有卢盈比一般人更盛的贪念,也是出自老镇国公意料之外的。

    他大概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丫鼻卢盈背后,还有那样一个更胆大妄为的母亲,才教出了卢盈这样一个四不像的女儿。

    说起来,若不是有简家家财的诱惑,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不过光凭这一点,老镇国公简士弘大概就能含笑九泉了。一至少,他还是用某种法子护住了自己的妻子不被人轻易害了性命。

    贺宁馨在简飞扬怀里仔细跟他分析着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道:“明日晚上三更之后,你命那几个看着卢盈的婆子,给她换上丫鬟的装束,蒙了头,带到平章院里去。”

    平章院是以前老镇国公简士弘同国公夫人卢宜昭住的上房院子,后来被卢盈占了。贺宁馨嫁过来之后,两人还有过一番争执。卢盈曾经在那里挖了个坑,想让贺宁馨跳进去,绝了她同简飞扬的后嗣。结果贺宁馨虚晃一枪,将简老夫人诓出来之后,根本没有搬进去。这事让假的简老夫人卢盈气得中风,从此便开始走下坡路。

    所以如果要唤醒卢宜昭的记忆,还原当年的场景十分重要。

    贺宁馨便问简飞扬:“你记不记得,你爹和你娘当年的上房是什么样子的陈设?”

    简飞扬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不太记得了。我记事以后,就很少去平章院。我爹只许我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别说平章院,就连后huā园里他同我娘一起住的小院子,我都没有去过。”

    简飞扬小得时候,不知道爹爹为何不去娘的院子,反而天天去后huā园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住。后来他回到东南万州祖籍,偷听到自己是庶子的时候,又觉得爹爹是个宠妾灭妻之人,先有自己这个庶长子的出世,后来又日日去后huā园里妾室的院子里住,将嫡妻抛在一边…

    凡此种种,居然都是误会。

    简飞扬叹了一口气,对贺宁馨道:“现在看来,幸亏羌族人没有我们中原人狡诈。不然凭我的脑子,不一定斗得过他们。”

    贺宁馨忙安慰他,道:“你不用妄自菲薄。打仗靠的是实力,阴谋诡计只能得一时之功。可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简飞扬笑了笑,在贺宁馨脸上亲了一下,道:“我媳妇说得话,就是好听。”

    贺宁馨嘴角微翘,道:“如果你不记得,我就按照一般国公府上房的陈设,将平章院的内室布置起来。”想了想,还是打算到时候再带着娘亲卢宜昭过去,问问她有什么印象,让她帮着布置屋子,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既然要在那里演上一出大戏,清场便是必要的。

    简飞扬便答应从安郡王那里借几个缇骑的女番子过来,护住平章院的外围,以免有人偷闯。

    “你带着二弟,躲到里面的隔间里去。我会事先在隔间的板壁那里,留下几个缝隙。如果你们想看看当时的情形,也可以从缝隙里面看见。一不过就得辛苦二弟几分,不能让他出声,也不能让他弄出响动。”贺宁馨又对简飞扬说道。

    简飞扬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看紧他的。”到时候会将他堵了嘴,捆成个粽子样儿。

    贺宁馨踌躇了一番,又问道:“我想让表妹也过来。她到底是卢家人,而且,她说不定还知道些别的事情。到时候,让她同你们一起躲在隔间里好不好?”为了挽回简飞振,贺宁馨也算是煞费苦心。知道简飞振对卢珍娴有心,如果卢珍娴也帮着卢宜昭说话,简飞振应该会仔细考虑吧?

    从贺宁馨知道卢家人被灭,同杨兰有脱不开的干系之后,她就对卢珍娴爹娘的死,有了某种怀疑。原因很简单,当时卢珍娴的爹娘带着她逃到简家庄上的时候,正是卢家被灭的时候。杨兰和卢盈想得是卢家人都死绝了,她们才能鸠占雀巢。那时候若是让杨兰得知卢家还有三条漏网之鱼,会不会而留下卢珍娴,不知是她们计划之中,还是计划之外的。

    如果幸运的话,贺宁馨明日想将这些疑团都一网打尽。

    其实很多事情,她自己都有猜测。如果明日卢宜昭仍然无动于衷,不能开口说话,贺宁馨打算来个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看看自己能不能骗到卢盈这个骗子。

    当然,若是她的布置起了作用,让卢宜昭亲自开口,揭穿卢盈的真面目,肯定比贺宁馨出马更管用。

    “飞怡那里怎么办?一你打不打算让她知道真相?”贺宁馨不是很确定。简飞怡只是个女儿,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让她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白白让她伤心而已。

    简飞扬也是同贺宁馨想得一样,便道:“飞怡就算了。等这桩事了结,你就多上点心,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吧。她的年岁也不小

    了。”

    贺宁馨笑着应了,两人忙了一天,也都累了,便各自歇息。

    到了第二天,简飞扬上朝去之后,贺宁馨便约了卢珍娴一起去后huā园东南角的小院子,亲自带了卢宜昭出来,往平章院里去了。

    这些日子,贺宁馨天天过来,跟卢宜昭说说话,或是跟她一起做针线。卢宜昭已经对贺宁馨很是熟悉,偶尔还能看着她笑一笑。贺宁馨让她做什么,她都会跟着去做。

    所以旁人不能将她请出那个小院子,贺宁馨却可以。又加上有卢珍娴跟着,卢宜昭脸上的神色更是祥和。

    一行人来到平章院里,贺宁馨命丫鬟婆子都等在外面,不要让人闯进来。自己和卢珍娴一起,1小心翼翼地扶着卢宜昭进了平章院上房的内室。

    只见内室里如雪洞一般,诸般帐帘陈设都被贺宁馨事先收起来了,等着今日再重新布置。

    看见内室里摆放的家私,卢宜昭的眼里出现一丝困惑的神色,眉头更是不由自主的跳动了几下。